昨天晚上11点多，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儿童医院滨江院区的一间手术室内，神经外科沈志鹏副主任医师坐在手术台上，迟迟没法继续手术。

　　“家属不理解，但我想小朋友以后会感谢你的。”耳边传来了麻醉师的一句话，令沈志鹏内心的纠结烟消云散，摘下一次性防护手套，转身走出手术室，他决定对家长再来一通“苦口婆心”的劝说。

　　孩子发生了什么？家长在坚持什么？医生又为什么中止手术？今天上午，浙江在线记者前往浙大儿院了解相关情况。

　　“如果是我的孩子，我不会选择开颅”

　　昨天傍晚5点多，11岁的女孩芳芳(化名)被送入浙大儿院滨江院区急诊科，头上插着一把四角飞镖，看上去有些惊悚。

　　“孩子从急诊送来我们科的时候意识清楚，但非常懂事，不哭不闹，情绪也非常稳定。”沈志鹏介绍，芳芳是杭州某小学四年级的学生，昨天正在教室里做作业，突然一把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飞镖瞬间扎进了她的脑袋，惊呆了所有在场的同学。随后，芳芳被火速送往医院。

　　记者仔细观察了这把飞镖，虽然没有开刃，但足以尖锐到能伤人，芳芳的意外就是因班里调皮的同学在玩耍时不小心失手所致，创口深度达1厘米。

　　送医，检查，评估，最后就是手术。术前，主刀医生沈志鹏按规定告知家属有两种手术方案：一是局部麻醉，直接清创拔出，创伤小，术后恢复快；二是取出后开颅探查是否造成脑实质的深度损伤，但创面非常大，且患儿至少需要半年才能初步愈合，或许会一辈子留疤。

　　“我们经过反复比对和充分评估，判断飞镖最多穿过颅骨板，进入脑实质的可能性非常小，所以在不开颅的情况下，以最小的切口取出异物、消毒清创对患儿最有利。”但芳芳爸爸的决定出乎沈志鹏的意料，他选择了第二种开颅手术，几乎没有犹豫。

　　看得出，爸爸非常紧张，他想确保看清楚女儿的脑子有没有损伤，从而忽略了手术过程本身的风险，比如巨大的创面，以及增加的感染风险。而通常来说，医生都会考虑家属对手术方案的意见，一方面是出于尊重，另一方面也是对自身的保护。

　　在沟通无效后，当天晚上10点，芳芳被推进了手术室，即将接受创口较大的开颅手术。手术分两步，先取出异物，再开颅探查。

　　在主刀医生、麻醉师、巡回护士等医护人员的共同努力下，飞镖被顺利取出，此时芳芳头部的创口仅2.5厘米大。

　　“取出飞镖后我们尝试用探针从洞口探了进去，发现1厘米左右就到头了，基本可以判断脑实质没有造成什么损伤。”因此，在准备开颅前，手术室里的一伙儿人迟疑了——开颅对于神经外科医生来说无非“小菜一碟”，但这一举动对11岁的孩子来说，将是放大了数倍的痛苦。

　　“想着小姑娘来的时候那么懂事，这一刀真的下去我会觉得自己很残忍。”因此，沈志鹏停下了手术进程，决定起身再与家长沟通。

　　用丰富的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说服一个执拗的父亲谈何容易，而突破口往往就在“动之以情”。沈志鹏自己也没想到，顺口一说的“如果是我女儿，我也照样不会选择开颅”，让芳芳的爸爸转变了想法，最终放弃了开颅，但还是担心“后遗症”。

　　好在今天上午查房时，芳芳的状态和预期一样良好，除了伤口有些疼痛，其他并无异样，术后12小时的头部磁共振检查结果显示没问题。沈志鹏说，再留院观察3~5天，如果没有出现伤口感染，孩子就能出院了。

　　“世上没有百分百顺利的手术，但我们的选择应该是基于患儿健康利益的最大化，而不是单纯依从于对医学认知不足的家属意见，哪怕要承受那么一些风险。”沈志鹏最后对记者说。